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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4 聖誕夜

帶著從教堂而來的感動,又屈於寒氣,我們無心繼續今天的行程,緩緩走回修女院。雖然才下午四五點鐘,但天色完全暗下來,只能看到鄰近建築窗台點著的聖誕蠟燭。沒有電視機的住宿實在加深打發時間的難度,妹妹半開玩笑地說,既然在這麼有宗教氣息的地方,就來冥想體悟人生道理好了。兩個人軟弱無力地躺在床上,盯著慘白的天花板,窗邊台子上修女們所裝飾的盆栽和聖誕節的燈具無法幫整個房間加上太多色彩,整個空間充滿無聲,無聲息到好像反而產生一種連續旋轉沒有間斷的聲鳴,直直鑽入耳中。無聲極至,反而讓人想尖叫,但無聲籠罩的壓迫感卻讓人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突然間電話大響,當時大概六點左右吧?是修女打來的,我神志不太清醒地聽著她噥噥,好像是說要吃晚餐了,我禮貌地說我們並不需要,但修女似乎有些不高興地責備說我們應提早通知等等。掛了電話後我想,check in 時我們雙方有一方對於吃晚餐的是產生誤會了,現在修女該不會正跺腳大罵「這兩個不信主的惡魔」吧?但不管是否被誤會,我們倒也理直氣壯,在無聲和疲累的昏沉中,我們的平安夜在六七點就已悄悄結束。


12/25 聖誕節的早餐/逃離修女院

早睡的結果,就是早起。大概在清晨五六點就已經睡飽了,窗外仍舊是一片黑暗無聲,連稍稍大聲講話或是上廁所沖水可能都是打破平安沉靜的罪過般,我又是盯著慘白的天花板,漫無目的地冥想起來。很快地,想像與思路聚焦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我還能夠忍受這樣的無聲和宗教籠罩的壓力又過一天嗎?」附早餐的一夜雙人房住宿才20出頭歐元,算是乾淨整潔,又沒有青年旅館一群亂七八糟的喧嘩吵鬧,即使是痛苦的忍受也尚可忍? 來回掙扎好久還是沒什麼結論,但胡思亂想一下,看了幾頁書很快就等到充滿期待早餐的時間。老實說,昨天一整天除了早餐之外都沒吃到熱食,隨便吃了冷三明治當午晚餐的食物早就消失殆盡。胃裡極渴望一些熱熱的麵包、熱麥片、熱煎起來的蛋、和熱熱的奶茶或咖啡。

仍舊壓抑著待在缺乏世俗娛樂的修女院和沒吃熱食的不滿足,我們順著修女院的規則,慢慢靜靜地往早餐間移動。不遠處,聽到杯盤與餐桌接觸的響聲與木質桌椅和木質地板摩擦的聲音,還有人在不甚堅固地板上走動的嘎乖聲,雖然不算悅耳,但總還帶著點生機的感覺,和一整晚死寂有所不同。進到早餐間,更是訝異於這個修女院住宿的人數,約有將近十人吧? 這群人看起來都十分虔敬,定心地在傳統上與家人共度的聖誕時節來到修女院,與自己的心和主同在。修女們倒是挺友善地送上早餐,好像忘卻昨晚兩個不信主的傢伙回絕共度平安夜晚餐的不快。

很簡單的早餐,土司、奶油、果醬、水煮蛋、起司、茶與咖啡,全部都溫涼溫涼的。不知是手還有點僵硬,還是強大寂靜矜持的力量讓我們顯得粗魯隨便,所有動作都不順暢,不是餐刀從盤上沾抹果醬刮到盤子,就是放下茶杯也敲到茶盤,似乎一直聽到餐具作響的聲音。不像其他人,沉默地無聲息地用餐,連咀嚼吞食的聲音都沒有。大多數人都是無言的,少數人低聲與修女交談,但沒聽到任何笑聲或輕鬆對談的語調。越是如此,內心想要狂笑的欲望和受到限制的不滿就交戰地更激烈。我和妹妹都草草解決,相對有點大聲地把椅子靠到桌子下,就快速離開回到房間。

「真是太壓抑了,這裡的一切。」這是我們兩個共同的結論,生活還是需要情緒,需要波動,需要娛樂,需要笑聲。結論是,冒著被批不守信用也要提早離開這個十分「神聖守戒」的修女院,如果可以改夜車車票就直奔羅凡聶米,否則至少也要換到一間給平凡旅客住又有電視的飯店。快速收拾其實沒什麼動到的行李就下樓check out。

「對不起,我們行程改變,需要直接北上羅凡聶米,所以今天就不留下來住宿了。」我有點心虛地說。搞不好修女早就識破,因為聖誕節當天所有火車都停開。
「可是你們之前說要住兩晚。」修女查閱著她的紀錄。
「沒錯,但是行程改變,現在要check out。」還是十分禮貌地回應修女的明知故問或根本沒聽懂我們的英文。

修女用著十分惋惜的眼神看著我們,這兩個不知原罪的異教徒、無神論者,就像父母看著不長進的不肖子一樣,接著就記帳、開收據,完成check out。我們簡單道謝後就迫不及待地離開,絲毫不在乎外面正飄著雪。

拖著行李在鋪上薄薄雪花的市區,先到火車站看時刻。火車站關閉,所有班次停駛。又拖著行李走回市區,看到Scandic Hotel營業著,已經有再貴都要住下來的覺悟,直接進去問房間。十分幸運,有空房,而且是特價,雙人房才80歐元。房間是典型北歐式現代簡約風格,明亮清爽,電視機有著歐洲各國的節目,樓下還有桑拿和蒸汽室,早餐buffet想必也是豐盛可口。樣樣數來,這才是聖誕假期該有的「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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