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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矛盾與不安的浪漫情懷

Mravinsky的遺孀認為,共產黨對Mravinsky帶來的不安未曾消散,他在布爾什維克革命時失去一切,所以他無法再失去任何東西;或許因此他從不知足,音樂上的成就不足以志得意滿,雖祈望圓滿而獲得快樂,卻總揮不去「失去」的陰影。1940-1960年代與Mravinsky一同在Leningrad Philharmonic Orchestra工作的指揮家Kurt Sanderling探究,Mravinsky對於共產黨的情結與身不由己的苦衷使得他未曾快樂過,如Boris Godunov的詠嘆「我已爬上成功的高峰,但我未曾因此快樂。」這是Mravinsky人生中悲劇性的一環。

Mravinsky因為自己的矛盾性格而經常處於一種不安和憂鬱之中。接受Mravinsky指導多年的指揮家Maris Jansons (其父曾任Mravinsky的助理指揮,50年代他在Leningrad Conservatory求學,70年代擔任Leningrad Philharmonic Orchestra的副指揮)說,看起來篤定自信滿滿的Mravinsky其實常常懷疑滿心,沒有安全感;對於初次嘗試的事,他總是很緊張,除非事情有好的結果他才會稍稍釋懷。

Mravinsky是個嚴以律己的極端完美主義者,他對自己的要求極高,但內心深處或許從不認為自己能夠成事。因為這樣的性格,他無法接受熟能生巧那樣的說法,他不相信累積充足的演出經驗自然就能展現盡乎人意的演奏,他仍舊一再排練、雕琢、精進。但Mravinsky即便已是個大師,與樂團都做了充份準備,每次上台演出,他仍免不了緊張。Kurt Sanderling透露,Mravinsky曾坦言他害怕指揮,每場音樂會前他會手發抖、肚子痛、感到焦慮。

這種極致的矛盾或許是一種真正的浪漫情懷(romanticism)吧?Mravinsky本人和他所表現的音樂,在飽實力道與強大情感間交織著深層的憂鬱和恐懼,轉念間成了某種羅曼蒂克的氣質。對Mravinsky來說,真正的快樂來自傾聽生命的音樂,田野湖河之間的聲音帶給他無限力量,但同時他也聽到時光流逝的冷酷和終結來臨的無情,那是一種想要獲得卻又害怕失去的掙扎,在現實與夢幻間抉擇的痛苦。

樂團成員在訪談中提到一次經歷:他們在某天下午排練某首作品(好像是Bruckner),Mravinsky嚴格地要求他們,一如往常。Dress rehearsal時終於出現了Mravinsky理想中的聲音,樂團成員表示那種感覺「美妙恍如隔世。」但匪夷所思的是,Mravinsky在排練後把晚上的演出取消,樂團再度嚇出一身冷汗,想不透為何那麼完美的排練還達不到Mravinsky的要求,使得Mravinsky寧願取消演出也不願丟臉。事後求證才知,因為Mravinsky不認為晚上演出還會超越排練時到達的境界,他說「最美好的時刻不會出現兩次。」哀嘆美好時刻的失去,他能做的是在自己腦中與樂團身上永遠保留至那最完美的聲音。這就是暴君的「羅曼蒂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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