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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在零下四五十度的晚上離開溫暖有火爐的房間到外面受寒?還要忍受零下六七十度的wind chill飆車到空曠的林野中?

「看到北極光,你就會幸福。」

這讓感性打敗理性思考。我們參加了一個Night Safari的行程,希望可以得到「幸福」。

晚上八點遊客陸陸續續集合,已經自認為裝備週全的雪衣厚襪手套都不夠,旅行社提供專門的連身雪衣、厚雪鞋、頭套、手套和全罩式安全帽。花了一番工夫把行頭全部穿上,變成走路腳開開、手開開,戴著安全帽只露出眼睛還自以為帥氣如Michael Schumacher的摩托車騎士。比我們帥上千萬倍的Safari小隊長仍然動作輕巧、活動方便地解說雪上摩托車使用方式和其他注意事項。帶著去看極光的期待,Safari就要上路了,我們會騎過流經Rovaniemi的河流,疾奔往更郊區的林野,車隊就在小隊長的引路下開始北極圈的冒險。

自認為對任何一種車子都不拿手,唯一擅長的就是把扶把抓得死緊,身為姐姐的人沒用的要坐後面,駕車的大任交給騎過摩托車的妹妹。剛坐上摩托車時還會覺得屁股熱熱的,沒幾分鐘隨著車子加速在結冰的河床上奔馳,像刀割般的寒風就一道道劃在臉上和身體的每個接觸面上,好像結霜一樣開始動彈不得。隨著隊伍慢慢拉開,前面前導車和後面車的引擎聲開始變得微弱,耳邊剩下自己車子的動力聲和呼嘯而過的風聲,還有更大一片闊野的無聲壓力。結冰積雪的河床完全不是平滑的平面,一道道摩托車冰刀的割痕讓車程頗為顛簸,幾次我幾乎都彈離座墊,還真驚險。

騎了一陣子,車隊的方向轉入河邊陸地,往森林裡駛去,摩托車在墨黑的松樹和其他品種的針葉樹中穿梭,不知要往哪個神秘的角落前去。正沉醉在森林夜晚的美麗中時,突然兩台雪上摩托車呼嘯而過,囂張蛇行還回頭對著我們大呼小叫,沒幾下子他們就高速地又消失的林叢中。在那樣的情境下,卻不覺得這兩人討厭煞風景,相較自己如冰凍人怕摔車的呆樣,還覺得他們又帥又酷:雪上摩托車比遊客騎的好多了,安全帽面罩和身上的雪衣也酷,叫他們「北極遊俠」好了,來無影去無蹤的。

又騎了一陣子(在幾乎失去知覺,好像被冷凍成固定維持穩抓扶把的姿勢中),看到遠方的火光,在林中有座拉普人傳統的小屋,那就是休息的地方。原來剛剛那兩位北極遊俠是工作人員,很有效率地帶著木柴、食物和飲料先我們一步到營地生火,準備點心,讓吹了一陣子「冰風」的觀光客可以馬上靠在火邊取暖。大家自然坐進半開放式的拉普人小屋,聚在火邊,有牆的一邊稍微可以保留一些熱度,開放的一邊讓營火的煙有消散的去處,也讓我們一抬頭就可以看到滿天星斗。慢慢重新暖和雙手的同時,本來凍結混雜著松樹暗香的空氣來了點溫度和氣味的變奏,咖啡和紅茶的香味和熱氣,還有麵糰烘焙後小麥香味,接著更濃的是香腸的肉味。這時雖然不餓,可卻有吃東西會覺得更快樂的心情,大家全都充滿笑容地接下遞來熱飲和很有地方風味的麵食。或許該說那是很像薄餅,類似蔥油餅般的東西,濃郁的白麵粉餅皮,兩面烤得有點焦焦的,中間夾著清爽口味軟軟的起司。食物跟熱茶冒出的熱氣、張嘴呼出的氣息和營火飄散來混著柴火味和肉香的煙全都混在一起,白白的凝結在零下四五十度的空氣中。

這時小隊長說起關於極光的民間傳說,有人說那是著了火的狐狸尾巴,有人說是狐狸用尾巴沾滿白雪刷落在天空中,有人說那就像是冬天的閃電,有人說是死者的靈魂在天堂活動的足跡。這些說法想必都是從極光的樣子中衍生而來的吧?

突然,在外面抽煙的人說極光出現了!大家全不顧寒氣衝出小屋,該怎麼形容呢?極光是以很「孤傲」很「豔」的姿態出現,給人一種很奧妙神奇的感覺。星光點點的黑幕上出現一道道綠藍色的光影,像拿火柴劃出火花那瞬間光火交集的一道顏色。隔一下那一道綠光消失,但一會兒又在另一角劃出新的痕跡,有時是一大片刷一下地出現,好像拋出一大塊布簾般,有時像幾道細細的線,好像黑布被割開透出後面的光線。我們看到的大部份是綠藍光譜的顏色,只有幾次看到參著些許黃色的綠光。望著極光會讓人出神,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走進了這些很美的傳說中,是種孤我的浪漫,它就在眼前,卻又遙遠,捉摸不定。在冷到發抖手腳凍的時候,一道電流般從頭熱到腳,有點不可置信,我看到極光,好幸運,好幸福。

滿足了,值得了,不知為何覺得回程的路途好像短得多,是大家想念飯店的暖氣而加緊趕路還是在滿足的心情中時間流逝地特別快?騎車回到Rovaniemi的路上心情很複雜,或許是旅程高潮後的感傷,思緒還盤旋在極光劃過的夜空中,但身體有著自然的機制繼續抵擋寒冷和依舊顛簸的路程。

這時候無言是最好的註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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