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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
流浪舞蹈劇場創團首演
5/3 19:30 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看野草的當下,我很清醒;看完野草,我還是很清醒,很多思緒湧現,大的小的,社會公眾的,個人私密的,過去的,現況的,未來的。
最直接的感想:有「野草」的感覺,但monotonous,單調。
流浪舞蹈劇場為此首度公演投入的準備與用心自然展現在觀眾面前,舞台上的一切讓我保持專注去欣賞領會這份用心。(當然我不否認有幾段我曾經有分神在想其他事,例如這音樂到底跟哪個人的作品調調很像,這裡幹嘛這麼雲門,這動作力量的發動點、怎麼做到之類的,下一段要變哪些花樣等等,但再怎麼分神,還算都岔到與作品有關的地方。)
整體看來,野草利用「末梢和核心的藝術」確實表達了它想說的意旨:台灣人的強韌草根性,在任何惡劣的環境中,都能生存下去,縱使身處逆境也保有尋求突破的希望。編舞搭配影像恰如其份說著野草想傳達的訊息,舞蹈與身體表現源自穩定而強韌的核心,穿透沿伸至細微而敏感的肢體末梢,說著紮根與突破的故事,流動的能量和呼吸傳遞著生命力。看得出編舞的精心計算,小至動作的質地,每個肢體的伸縮鬆緊,每個呼吸的深淺長短,大至每個段落的獨群舞結構、空間使用,段落間的連結和整個作品想要表現的風貌,背後都有種「方法」,嘗試做出對比,建構高潮。影像的選擇和剪輯是細膩考慮的成果。音樂編排,採用不同的樂器、節奏、聲域等等組合,展現既和協又衝突的無調對位或合聲共鳴結構。
不過,總括看到聽到的是雷同的調性,還在「過去」,似乎仍在一種壓迫、憂愁、受苦、掙扎的情緒。雖然有清楚意圖破格的能量,但懷舊多了點,願景少了點。或許這是多數台灣人性格的矛盾:對於過去,即便痛苦,大多以正面觀點的溫情包容,深刻批判弱了;對於未來,有種隨遇而安的生命力與適應力,使命感(mission)有餘,但願景與遠景(vision)的勾勒不夠清晰。我期待野草傳達一種guts:I am not only going to be fine, but be great。因此以我個人的觀點與認知來註解野草生命力與台灣人精神,我期待舞作散發更多正面、光明的能量。
許多人可能期待一個熱鬧的結尾,就像苦得不得了的薪傳最後來個舞獅彩帶慶豐年之類的氣氛。真正終曲前確實有段熱血爆發的群舞,不過我倒欣賞這個安靜的尾聲,留下餘味讓人咀嚼:我喜歡「沈靜」新生的概念,那是一種蘊釀沈澱,一種準備,一種坦然的穩定,一種深層的反思 (reflexion),才有新生之後的大鳴大放。只是,那種無形啟蒙的能量在我感受來薄弱了(或許我累了?);或者在整場觀眾的某種疑惑(這樣算跳完了嗎?)或急著離席的煩躁中被稀釋。
這種新生和迎向未來的能量不一定要是慷慨激昂的奔跑隊型變化或群舞大舞姿大跳躍,是否還可透過音樂的調性、舞台燈光的交織和編舞及舞者由內而外情緒的流露來營造?我最直覺來比喻這未來性和破格的穿透力的是Kandinsky或Malevitch的畫作。在表演藝術上怎麼做出來,我也無解,這算是觀眾期待藝術家表現藝術性和深層哲學意涵的挑戰吧?
野草或台灣人精神對我來說有種「獨、眾」雙重命題的曖昧,因此難點在於address個體與群體意識的微妙平衡。編舞中的群舞與獨舞、及群舞中個體的展現確有試圖組織這「獨、眾」的複雜互動。但作品卻彌漫一個明顯的單調---雲門式的「調」:編舞的一些結構(如禮敬式的結尾)、服裝及某些音樂片段的編曲氛圍,擺脫不掉雲門的影響。在此無意否認雲門在台灣舞蹈界的地位與它所代表的時代意義,野草中的這些雲門痕跡或許正反映激發著某種共同記憶。但放進林老師薪傳河邊練功的那段影片(那些話寫在節目單就夠了),個人覺得是整個作品最大的敗筆,我只覺得矯情。人人對於根、對於傳承可以同意承襲前人的見解,從中再衍生,但也會有自己的詮釋。既然創作有種發聲的目的,我認為舞作應該以自己的聲音說出自己的觀點,展現更多創新和屬於編舞者與舞團的精神與風格。
僅管有些好像差那臨門一腳的可惜,可慶的是流浪舞蹈劇場紮實而蘊藏能量破土而出了。舞團的表現值得致意,舞者不是在「跳舞」,而在舞、在音樂、在「野草」的情緒和精神裡面。尤其是團中三位仍在學的舞者,我深受他們的專注與投入所感動(相較下,她們可能有些同學還在混或處於迷惘)。台灣表演藝術的環境有諸多缺失和阻礙,但因她們及整個創作團隊心中的信念和堅持讓她們在舞台上發光發熱也感動觀眾。或許這是某種野草精神吧?
看完野草 ---
失望嗎?我不失望,因為它有讓我感動的地方,它引發我的思考。
滿意嗎?我不滿意,因為對它有所期待,也因此更期待未來作品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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